在四川大学望江校区内有一条东西向长约六百米的校内主干道,叫做“张澜路”,为纪念杰出的人民教育家、民主革命家、川大的老校长张澜先生而命名。张澜先生的铜像伫立在路旁的绿丛环绕中。这位身着长衫、美髯飘逸的老者,慈目炯炯地注视着百年川大的发展,也注视着行走在这条路上的千千万万学子。而我,也曾是这千千万万学子中的一员,是一名川大人。犹记得2011年刚入学时,父母送我来成都,我便在学校里第一次瞻仰了张澜先生的铜像。也便是从那时起,我与这位从未曾谋面的、活在家族长辈们谈话中的曾祖父,有了交集。正值曾祖父诞辰150周年,我怀着忐忑和兴奋的心情写下这篇文章,以纪念曾祖父辉煌的一生中为川大、为新中国的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
曾祖父出生于耕读之家,从小勤奋好学、风雨不辍,1894年中秀才,次年又补廪生。但曾祖父没有走完这条封建科举之路。甲午战争加速了封建王朝和附于其身的科举制度的灭亡,在国家和民族存亡最危急的动荡年代里,刚刚开始科举之路的曾祖父同众多读书人一样,都需要重新作出判断和选择。当时曾祖父受维新变法思想的感染,在四川与蒲殿俊等倡导改革维新的进步人士一同推广新学,这段经历成为了他人生新的起点。1902年进入成都”尊经书院”(川大前身)。1903年,曾祖父因各方面考核优秀,被选为公派留学生,怀着救国安邦之志远渡扶桑,在那里阅读了大量有关西方政治、历史、教育、社会、自然科学等方面的书籍,极大地丰富了思想、拓宽了视野。留学的经历让曾祖父深感教育对于社会发展和国家繁荣的重要性,坚定了他教育救国的信念。曾祖父于1905年返乡,学以致用。他的教育思想理念和教育救国理想开始在家乡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曾祖父回乡后曾先后就职于南充顺庆府官立中学堂和成都四川省游学预备学堂。彼时科举制度刚刚被废除,新式学堂在全国各地迅速兴起,教育之新制度、教育之新办法在那个革旧扶新的年代中摸索前行。曾祖父不仅为学堂带去了新的书籍、图谱、标本和仪器,还翻新了陈旧积弊的校规条例,整顿了学风。之后,曾祖父又回到南充着手办学,先后在南充创办了初高等小学堂、南充端明女塾和各类实业学校。在亲执教鞭、言传身教的过程中,曾祖父授予了学生丰富多样的学科知识、积极向上的学习精神、爱国救国的政治理念、艰苦朴素的生活态度、正气凛然的人文风骨,和兼容并蓄、勇于革新的包容之心。曾祖父在办学中始终以反封建反皇帝革命思想为宗旨,排除阻挠、开新风、弃旧俗,并以反封建反皇帝意识为基础形成的爱国思想教育学生,引导学生们热心爱国,认真学习,积极向上,因而在他培育的学生中产生了一大批有为之士。
1925年,时任成都高等师范学校校长的傅振烈在四川军阀杨森的支持下主张将学校改为“国立成都大学”,发展普通高等教育,但此主张受到了原高师师生的反对。随着杨森被军阀刘湘取代和傅振烈的离职,刚刚挂牌的国立成都大学面临夭折。那时四川省还没有一所自己的大学,刘湘也希望在刚挂牌的国立成都大学基础上兴办大学,于是聘请当时对四川办学有突出贡献的曾祖父出任新校长,此举受到了国立成都大学学生的欢迎。面对仅有一块校牌的国立成都大学,面对新成大和原高师之间的纠纷,面对既无办学经费又无办校场地的窘境,曾祖父多方奔走、积极争取,向四川军政要人要求拨“盐余”作为办学经费。1925年底的“四川善后会议”上,在曾祖父的多方周旋和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以及在学生强烈的情愿下,会议解决了学校的办学经费和校地问题,并正式任命曾祖父为校长。曾祖父在1926年至1930年任国立成都大学校长期间,以蔡元培在北大的办学理念为榜样,秉持兼容并包,思想自由,学术自由。在聘任教师方面,曾祖父打开夔门、广揽人才、不拘一格、唯才是举。虽然曾祖父就任成大校长的时间不长,但组建了一个群贤毕至、各方人才齐备的高素质教师阵容。这对当时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地处西部边陲的成都来说,能够建立如此大规模的大学实属不易,由此可见曾祖父在教育上的才能与教育界的名望。在建立优质师资队伍的同时,从教育的根本目的在于育人出发,曾祖父对学科和课程设置等方面也大胆地进行了革新。自1926年成大首次招收本科生起,就涵盖了中文、英文、哲学、政治、历史、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教育等多个专业,设置了必修和选修课程,为每一名学生的特长和兴趣提供了广阔的选择空间。当时的成大可以说是各类思想流派的汇集地,教师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思想和观点来教授课程,学校里形成了自由民主的学术氛围;学生们可以自己组织学术团体及出版刊物,将学术活动搞得生气勃勃。曾祖父在学术上倡导兼收并蓄,但在政治思想上倾向革命,他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对时政予以剖析,他认为“用革命手段来对经济作制度的变更和数量的增进,是中国社会的出路,亦是中国学生的出路”。1929年,成大为建校五周年举办了纪念活动。曾祖父在纪念会特刊上发表了《中国学生底出路》一文,以马克思主义观点,对中国社会的现状进行了分析,他指出“现在的学生,必须使用科学的方面,来消极地排除改良主义,封建思想,资本主义思想”“积极地研究历史底发展,社会底进化,革命底方向,以造成以科学的思想系统而确定新的人生观,这是学生将来入社会后不致与旧社会生活同化,而反可创造新生活以推进社会发展文化底有效保证”。曾祖父作为一校之长,始终关注学生们的革命动向、学习的思想意图以及方式方法,可谓效尽拳拳之心。
我于2011年考入四川大学,四年后获得保送本校的硕博连读资格,攻读博士研究生期间公派留学到美国学习深造。2020年毕业时,我已在母校生活了九年。毕业那天,我穿着学位服,颇有仪式感地再次来到曾祖父的铜像前,像九年前刚入学时那样,驻足瞻仰这位老校长,百感交集。那时,我已更加深刻地明白了自己与母校、与曾祖父的这种交集到底意味着什么。百年沧海桑田,曾祖父、吴玉章先生,这些曾为新中国教育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前辈们都已尽数回归了山河,但他们在峥嵘岁月中挥洒的满腔热血在历史的长河中始终感染着从事教育事业的人
发表日期:
2022/5/17  
来源:
民盟四川省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