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50年代,我在医院里出生后,母亲带我回到了外祖母在枣子岚垭的家。从此,我一直在外祖母身边长大,直到17岁时上山下乡才离开,上大学时又回到了她老人家身边。外祖母是我最熟悉、最亲近、最热爱的人。到今年,她已离开我们30年了,回想过去,仍然能够听见她讲故事,感受到她的亲情和慈祥。
外祖母叫刘慧徵,1895年出生在四川省南充市一个书香之家,她的祖父是清朝科举出身的进士,任顺庆府(现名南充市)知府,为官清正。外祖母的父亲29岁中举,为解元(省试全川第一名)。因他父亲病逝,未能进京参加会试,受聘到顺庆府学堂教书。后被满清政府选派赴日留学,第二年8月因病回上海,医治无效逝世。自此外祖母的家庭开始衰落,那时外祖母只有八岁。有一年外祖母家所在的南充溪头坝遭遇特大冰雹灾害,很多人家破人亡,外祖母家也遭受灾害。紧接着瘟疫流行,她的兄弟染病死去。接连的打击重创外祖母家庭,一家人陷入了困境。 外祖母从十二岁起就挑起家务重担,还要靠纺纱、织布、刺绣得些收入津贴家用,在艰难岁月中渡过了少女时代。
19岁时经人介绍外祖母与外祖父结了婚。 我外祖父是张澜先生,出生在穷苦的耕读之家。成年以后,从事教育工作50多年,兴办过大、中、小学校。从1911年参与领导四川的保路运动开始登上政坛,后来一直活跃在政坛,推动中国社会进步。结婚时,外祖父的前妻已去世两年,留下五个儿女,三个较小。外祖父在外做事,很少回家。结婚后,外祖母留在西充县老家除服侍婆婆、带孩子外,白天参加农业劳动,晚上还要纺纱织布,她辛勤劳动使得一家人和睦相处,解除了外祖父的后顾之忧。
由于求学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结婚时外祖母告诉外祖父她想外出学文化,外祖父也愿意让她实现梦想,但家里需要人,曾祖母也没同意,因此,外祖母失去了上学的机会,成为终身遗憾。后来她坚持自学,不懂的地方请教外祖父,四年之内她学了近一千字,能看报,会写信,能背诵许多诗词。 我小时候她还教我认报上的字,教我背诵“床前明月光,……”,是我的第一位老师。
曾外祖母病逝后,外祖父母迁到南充城租房住。由于外祖父在外廉洁奉公,很少有收入给家里,外祖母也从不向外祖父要钱,家里经济拮据。 外祖母想自己养蚕,增加家庭收入,但苦于没有田地种桑树。 后来她二哥筹款在南充永安乡买了十亩地,作为补偿给她的嫁妆送给了她。 那里地处嘉陵江畔,依山傍水。外祖母节衣缩食,修建了几间房屋。并且在屋后山上种上青岗树苗,屋前种上竹林,梅花树等花木,把一个瘦瘠的山沟妆点得风景十分优美。这个家是我外祖父母唯一的属于自己的房地产。解放后外祖父要捐献给当地政府,外祖母也同意了。外祖母生育了7个子女(其中3个早年病逝),尽心抚养子女,勤俭持家。在家除了承担全部家务劳动外,还要干部分农活,纺纱、养蚕,从未闲下来休息一天,为外祖父支撑起了一个温馨的家。家里常常接待外祖父的各界朋友,这时候,外祖母忙里忙外,为客人端茶送水做饭,热情招待,家里成了一个民主进步“会所”。外祖父晚年时曾向子女们说:“我之所以为官清廉,是你们母亲的德行所辅”。 外祖父很尊重她,几十年如一日。
外祖母生活一直很俭朴,而且乐于助人,无论是在什么年代,或外祖父担任什么职务。1926年外祖父亲在成都大学当校长,全家迁到成都。大学校长每月薪金400元,但外祖父只领了200元,每月给外祖母100元作为全家的生活费,剩下的100元钱送给那些穷苦的学生、亲友,和支持革命工作,外祖母从无怨言。1927年“二.一六”惨案四川反动军阀借故杀害成都进步学生,有些进步同学到外祖母家避难,外祖母尽力安排他们。当兵的来家搜查学生时,外祖母不顾自身安危,帮助他们逃走。不管是在南充还是成都居住生活,只要是进步人士和穷苦人民遇到困难,外祖母和外祖父一起都尽力提供帮助。
新中国成立后,外祖父母的家搬到了北京的一个四合院。家庭经济来源是外祖父的工资,按国家工资标准一级待遇,家里仍然保持了艰苦朴素的家风。外祖父去世后,政府仍照外祖父生前标准每月发工资给外祖母,但外祖母遵照外祖父的遗言,几次写报告请求中央停发外祖父工资,她的生活由子女负担供养。 毛主席、周总理同意停发外祖父工资,改为每月100元生活补助,生养死葬由国家负责。后来,外祖母请求回重庆住家,周总理派专人护送到重庆,指示重庆市按市级待遇照顾外祖母的生活。重庆市政府给她在枣子岚垭安排了一栋一楼一底的住房,带有一个小院子,她十分感谢人民政府。政协和民盟的领导如肖华清、金锡如等过节都来看望她,民盟市委的沈自强秘书长更是常来关心她。按规定她应该享受的生活待遇很高,但她总是谦虚地辞谢了,不愿给国家增加负担。
我从童年开始就和外祖母同住一个房间,记得家具用品都很简单,房间里一个三开大衣柜、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对沙发。墙上挂有一个相框,内有一张外祖父的照片和毛主席为外祖父80寿辰题的贺词。衣柜上放有一个相框,是外祖父母的合影。 外祖母每天早睡早起,操持家务。她常对我说:“早睡早起,吃点干饭省点米”,勤劳节俭成了她的一种生活习惯。我少年时,外祖母已经70多岁了,她还自己洗衣服。用一个大木盆和搓衣板,刷子刷洗。洗完衣服,用长竹竿从衣服袖子穿过去,把她的大襟衣服晾起来,还用力把衣角抖拉直,让衣服不起皱,她是我见到的把衣服晾得最平最直的人。外祖母的脚是缠过的小脚,走路不方便,她还坚持每天早晨扫院子,有时脚痛,她就拿一个小凳子,扫一会,又歇息一会,她不要别人帮她扫。勤劳节俭的作风和习惯给我们后辈做出了最好的表率。
她来重庆后,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每月把100元钱的生活费转寄重庆。开始时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