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启者:吾川之有大学,独后于全国各行省,而国立成都大学之设立,尤几经艰难困厄,而后始底于成。自成立迄今,为时不过数年,而学生至八百余人,科数至二十七班,海内外学成归国及本省耆宿之任讲席者,至七八十人,隐然为西南人文之所萃聚。澜前承川军各将领之推挽,受任于成大、成高纠纷之际,辛苦经营,粗具规模。然定案六十万元中,先行指拨二十万元之款,每岁实收不过一十万元;原拨高等学堂及陆军医院之校址,至今尚未腾出,以致学款为减■之支,学生无寄宿之所,此学校经费之困难一也。年来革命突进,政局屡变,政治无轨道可循,而教育实首其弊。办党者以青年为工具,导学生以革命为工作,于是党争政潮,搅政教为一团,而学校重心,乃不在校内之教室,而在校外之党部。然一党之中,派别既彼此纷歧,主义又前后互异,青年入其陷井,殊觉进退维谷,办学者虽力持正义,终难敌政派党派多方之恶潮,此学校训练之困难二也。成大虽处此两种困难之下,在澜尚欲竭其心力,以求弥缝于万一。两年之中,幸免陨越。即在去冬,各校罢课,以争教育经费之独立,而成大不陷其漩涡,从容以毕年假之试验。此岂澜个人之力所能致,亦由教职员及学生爱护本校之故也。然大学之权威,端在社会无形之信用。乃二月十六日黎明,突来一团军队围校搜查,教授学生均从睡梦中拽出,露立操场至四钟之久,捕去学生三十余人。是日午后四钟,枪毙成大学生六人。军警团联合处宣布罪状,一则日与省一中校长杨廷铨被殴毙命有关,再则曰共产反动分子,夫杨案之当严办,共党之当肃清,既属法理之当然,尤为党纪所必出。然办杨案,必先严究该校之主凶,而后胁从之真伪乃分,清共党必以事实为证据而后私人之诬陷方免。今杨案之主凶未获,而成大之学生被指为嫌疑者,乃枪毙于逮捕数钟之内,似非所以服死者之心,在澜尤无以塞其家人之口。然该生等个人之关系,仅属于一命之存亡,而大学事前未获当局之公函,军队可以任意蹂躏,事后不闻当局之通告,学生能不恐怖惶惑?在澜既不能预教育于前,以出学生于政党之狂澜,在学府复丧失其尊严,以堕教育事业之神圣,此澜所以引咎辞职,以谢邦人。除电刘、赖两军长外,惟有将国立成都大学就近函请地方政府二十四军、二十八军两部接收维持,使西部最高文化之根芽得以保存,八百余学生之德业不致矢所,庶补个人在职之愆,实为学校补牢之计。此致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四军军长刘、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八军军长邓。
国立成都大学校长 张 澜
二月十九日。
注 释:
〔1〕刘文辉(189—1976) 字自乾,四川大邑人,刘湘堂叔。1916年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曾任成都卫戌司令、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四军军长,四川省主席、西康省主席,1944年加入中国民主同盟,后任中央委员。1949年12月率部起义。建国后,任林业部部长、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委员、全国政协常务委员会委员。
据《四川军阀史料》第四辑。1928年2月16日,成都“军警团联合办事处”以省立第一中学校长杨廷铨之死一案为借口、逮捕并杀害成都大学等校中的中共党员及进步教师,学生多人,张澜愤而辞校长职。